停停倚门念,瑟瑟风雨夕。

亲爱的,


前些日子收到你的消息,说起失去。

感慨着十月是一个失去的季节。人们被伤感笼罩着,大多变得沉默不语。而现在十一月也过了大半,当然了,失去是不会停止的。

上班路边卡车里堆垒的橘柑的味道扑面而来,有人提着油炸食品进来的公交车里显得过于热闹,清晨灌进耳朵里的风声呼呼作响。我总在某一瞬间仿佛回到过去。或许是十五岁的某个冬天。

一阵微风或一段旋律,所有这些时光的碎片像是校园时热衷夹在书里的各式各色的叶子,哗啦哗啦翻着书页的时候,夹着它们的地方总会有停顿。

其实对失去的伤痛一直很迟钝,直到这个冬季的伊始,才终于有了实感。当我抓住那些书页里的碎片,它们既是回忆,同样也代表着失去。逝去的名家,逝去的年岁,逝去的温度会在不远的春天重回,可他们不会。

这段时间多雨,夜里听见窗外雨声,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路上落了大片的梧桐叶,雨水润湿的街道清冷的很。


事实上我是喜欢下雨天的,几年前一个人在一个雨天独游西湖的经历我始终记着。如今也总想着寻个落雨的秋天再去杭州。当然了,不能是瓢泼大雨,未免狼狈,是那种江南独有,濛濛的烟雨。未见雨打叶,却在不知不觉间润湿了风景。

雨中的杭州是不一样的,不仅是真正体会到何为“山色空蒙雨亦奇”,当你置身其中,远远望见断桥,林间寺院中橙色的灯火被晕开,你会有些恍然,一瞬间以为回到了临安。


前段时间确实去了,与友人共游了灵隐,到底没赶上雨季,但也是“晴方好”。

本是冲着灵隐的景,去了寺里,也被环境感化,点了香祈愿,跪拜了佛祖。令我没想到的是,作为一个无神论者,在人群拥挤中,从佛龛面前站起来,抬头望向垂目俯视众生的如来像,竟突然觉得眼眶酸涩,几欲落泪。

我依然不能理解信仰者为何信仰,但我多少体会到了佛教的包容,它允许任何生物跨入寺院,它给予每一个人虔诚的机会,每一个人都可以跪拜在它的面前。

当你向它诉说你的愿望,你无法在任何人面前敞开心扉,却会在佛祖面前失去一切遮掩。我不知道那时候在那里的人们所祈求的都是什么,而我,摊开在佛龛前的,是我对失去的恐惧。

那种恐惧无法用世间任何事物弥补,那种失去也不能用任何方法挽留,你忽然体会到真正意义上的绝望,绝望到最后你能想到的唯一办法,是跪在佛的面前祈求它的眷顾。


那天我与友人一路走到灵隐最深处,出来时又去了五百罗汉的殿里。细细看了近一半的尊者的名字,你知道,人类的愿望竟能如此多样。

走的时候,友人说还有哪里没去,我只说不去了,咱们留个“下次”吧。


你也许也有所感受,我曾多次在给你的信里说到“下次”。我喜欢这个字眼,它让人想到可期许的未来。

我不想这样的,但写到这里的时候,马上又想起了余光中老先生的诗:“下次你路过,人间已无我。”

你瞧,这季节总让人伤感。

无论如何,我想我也没办法重新回到那个下雨的西湖边,一个人走到西冷印社后山林子里的下午。


唉,到底我又说多了,这信的本意不是要惹你伤感的。只是我絮絮叨叨,总多愁思。

如此,今天便不写了吧。

最后,近日天渐渐冷了,你记得加衣。

风雨夕瑟瑟,跟想到你一样,我也想到棉质的外套贴着皮肤的感觉,这两者都使这个季节忽然变得温柔。







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八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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